和阴阳人说话,自然要用阴阳语。
贾雨村苦叹一句道:“我这算什么前途无量啊,论出身,我不过进士三甲,一介寒衣。论能力,无论是如海兄,还是贤弟你,我都是望尘莫及的。你我之间,是一个天上,一个地下,相差何其之远。”
花花轿子,你抬抬我,我抬抬你,大家其乐融融。
“你我兄弟之间,就不必如此互谦了。”
“说起姑老爷,你我他,三人之间,就像彼此对对方的称呼一般,各交各的,你若是想让我劝说姑老爷,雨村兄,你是太过高看我了,你觉的以姑老爷的性子,是我三言两语能够说动的吗?”
雨村闻言,眼底闪过一抹失望,还有无奈。
他知道贾瑛说的是实话,就像贾瑛替林如海来却说他,他也不可能轻易动摇的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,他贾雨村的心迹,早在葫芦庙时,就已经表明天地了。
钗于奁内待时飞。
你追求为生民立命,我追求飞黄腾达,都是为了一己之心,不能说我的就比你的寒碜。
就连当初京察的考评之上,都能得一个“才干优长”之语,我贾时飞也并非无用膏粱。
“倒不是想让贤弟劝说如海兄,只是如今我与如海势同水火,只怕贤弟夹在中间,误会罢了。”
贾瑛摆了摆手道:“还是那句话,各交各的,你不必担心我不快,还有政老爷那边,也不必多心,只有一点我要讲清楚的。”
“贤弟请说。”见贾瑛变得严肃起来,雨村也坐直了身子。
“我知你志存高远,且性格坚毅,认定之事,怕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完成的。”
贾雨村此刻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。
却听贾瑛话音一转道:“只是,我的目标却很简单,杀敌立功,为的不是锦绣前程,而是保护我身边的人,平安无事。你与姑老爷如何相争我不管,各凭手段罢了,而我,只想让他平安,雨村兄,你能理解吗?”
感受着贾瑛目光中透着的凌厉之意,还有若有若无的煞气,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。
贾雨村心中感叹不已,初见之时便知此子非同寻常,果然,年纪轻轻便已闯下了偌大的名头。今次再见,对方的气势中,已隐隐有了一代名将的风范。
读书习武两不误啊!
“贤弟,如海兄,也是我贾某人最敬重的兄长,若非有他,我还是一介布衣呢。别人如何看我,我不在意,可恩将仇报之事,我贾雨村是万万不会做的。”
贾瑛权当没听到,他只是向对方表明自己的立场而已。
贾雨村得了贾瑛的回答,心中也松快了不少,他因为桑改一事,已经得罪了不少人,若是再恶了贾家,怕是王子腾也要抛弃他了。
接下来几日,倒是各自相安,贾家已经派人去了湖州联络御马太监,当初马场建立之时,贾家帮过不少的忙,彼此之间也有不少的来往,此去如无意外,应该可以成事。
毕竟,太监也是人,也渴望立功升官。
宗族之内自然有人不愿意,一些掏了银子的族人,三三两两的联合起来,向贾瑛表示抗议,还带着几分施压的味道。
那位之前在望江楼向贾瑛提出异议的宗老,贾代平便是他们的背后之人。
他自诩做的神不知鬼不觉,可宗族内,也非铁板一块。
贾瑛为了拉拢一些族人,开出了在族中选拔一些后辈随他进京的条件,想要读书入仕的,他可以帮忙寻找名师,想要在他手底下办差的,他也会安排。
贾瑛来之前,还从贾珍哪里取来了一些禄田的地契,挑选一些宗族内,没有生计进项的子弟,进行扶助。
宗族大了,有日子过的好的,有不善经营的,京中八房如此,金陵十二房同样有不少像贾芸一般的族中子弟。
拉拢一批新生代,打压一批顽固的老人,凭贾瑛如今的地位,行事虽然专横了些,可也无人敢多说什么。
至于贾代平在背后鼓噪族人对抗自己之事,贾瑛也做出了回应。
当日他便说过,他是向贾珍请了代行族长之权的。
贾代平有个重孙儿,名叫贾范,他这一脉,人丁到了贾代平孙子一代,就有些不济了,到如今,重孙辈,只有贾范一人。
贾范仗着其曾祖贾代平掌握着十六房的大权,年纪轻轻,便被委派一方,因苏州有贾家不少土地,无人打理,便派了他去。
出身膏粱,又远离了长辈,他可不就是爷了吗。行事起来,自无顾忌,强占人田产,抢人妻女,还纵奴打死了人,只不过被他用银子走通了门路,压了下来。
贾瑛托了沈翔在金陵的故交,也是当初护卫冯恒石在湖广的一名绣衣卫总旗,如今已经升任了百户官,帮他查到的此事。
结果如何,自然不用多问,先是苏州那边事发,贾代平左右求告,俱都被贾雨村让人堵死了门路,无奈之下,只能求到贾瑛这里。
既然选择了对抗,贾瑛自然不会轻易放过,派人亲自去了一趟苏州,从贾范嘴里得知不少贾代平一家做下的丑事。
其一便是苏州属于宗族的田产,被他们一家贪墨了不少,还有收回来的租银,半数也进了他们爷孙俩的腰包。
其二,他曾抢了一个民女,送给了他的曾祖做十九房小妾,那家人原本不从,却被他派人打断了那女子父亲的腿,还收回了他家的佃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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