卞巨哭笑不得。三十斤金银首饰能干什么?能吃吗?
赏他的山珍海味,什么牛肉天鹅肉,能送到前线去吃吗?
不过话说回来,这孩子毕竟不敢跟他作对。这些“赏赐”,虽然无甚卵用,算是个恭顺的态度。
他也只好嘟囔一句“谢恩”,上马回府,继续焦头烂额的忙着筹措粮草之事了。
*
天子寝殿内,王放听闻外面的些许鸡飞狗跳,没什么特别的表示,只是晚饭多喝了几盏茉莉蜜水。
——原本晚膳是配酒的。近来因着全国饥荒,天子感同身受,提倡事事简朴,于是给自己禁了酒,用掺了蜜的清花露代替。
他不知自己能掀起多大波澜。他甚至不知道,那支神出鬼没的“衣带诏”军到底是何许人也。无人向他主动提。他若主动问,也定然无人会详细说。因此他干脆不问。
是忠于汉室的,还是篡位自立的,是勾结外族来窃他大汉江山的,还是跟刘氏皇族有仇,欲杀他而后快的……他半点线索也无。
但他觉得,赌一赌无妨。
哪怕会因此而将自己置身险地……
忽然身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:“主上说什么‘赌’?”
王放惊觉。才发现他忧思太过投入,似乎是喃喃的把“赌一赌”几个字说出口了。
他面不改色,道:“嗯,朕近来无聊,甚是怀念过去在民间的樗蒲六博赌戏之类。宫里有人会吗?叫来陪我玩。”
天子的鬼主意每天花样翻新,下人们应接不暇,疲于奔命。
小包只好躬身说:“奴婢去给主上留意着。”
王放不置可否地“嗯”一声。
他饭后踱步,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少府仓库——少府是掌宫中御衣、宝货、珍膳之类的部门。
门口闲人行礼,他挥手叫免礼,让大家各忙各的。
隐约听宫人们谈论,说今年虽然财政上紧张,但蚕桑收成确实不错。再加上“以布代粮”的缴税方案,收上来的御用布帛,档次也不比往年差。
王放突然来了兴趣:“特供的布匹吗?给我看看新鲜。”
宫人们赶紧照做。
天子视察,不可轻慢。万一看上了哪个花色、哪种工艺,下人们得有眼力见,以后格外加倍收来。
王放仔细看着一匹匹新供来的丝绢缣帛,余光瞄着顶端的细细绣标。
全国各地的有名织坊。包括几匹“太宰刘”。
但没有看到“陌上桑”。
他心中暗笑自己着急。这才几个月过去,她就算要开织坊,她孤身一人诚信率真,没他帮忙坑蒙拐骗,怕是连买机子的钱还没攒出来呢。
……
分析归分析,心里还是空落落的。
临睡觉,他让人拉下帷幕,偌大的寝殿中隔出小小空间,闭上眼,仿佛只他一人。
被窝里暖融融香喷喷,卧褥香炉藏在最里面——那是个镂空的黄铜小球,内有三层同心圆环。最里层的香料像不倒翁似的,无论他在怎么踢踏折腾,始终保持水平,不会倾洒。
被窝里还有点别的。当初阿秦给他做的几套丝麻衣,他穿过,舍不得让人拿去洗,藏在床褥里,每天抱着睡,脸蛋贴着蹭一蹭。
他睡觉不老实,有时候醒来,发现上面沾几滴口水。有时却落了几滴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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